林肖

*某些人的POV，是谁我不说（

-苏晴是每天中午规规矩矩来吃午饭的那种人，十二点左右基本到位。有些日子她排队在我后面，有些日子在我前面；有些日子，我刚进门，她已经坐下吃了。或者，有些日子我见不到她——我有不想吃午饭的日子。如此一来二去，半个夏天一句话也没说，硬是莫名其妙地混了个脸熟。想认出她也不那么难。我记得她扎很低的马尾，辫子的头发松松地贴在后脖子上穿圆领的T恤，刘海剪得又厚又齐，像半个蘑菇扣在头顶。别的都很普通，没化妆没穿西装也没打领带，但是竟然意外地很斯文，该死地斯文，我一时间大概也想不到更多的形容了。比起现实中的大学生更像是人刻板想象中的大学生。

-后来迎面遇见苏晴的时候仍然是一个中午，她在菜市场两排摊位中间，艰难地蹬一辆掉漆严重的二十七寸大自行车，车把上挂着两兜菜，晃晃悠悠想在窄路里挤出另一条路来。怎么会在这种地方遇见她呢？好像很巧，仔细一想实际上并不是完全的巧合。……家里不做饭，也完全没有做饭的必要，谁叫我妈给大学算账呢？她吃职工食堂，我吃学生食堂；她吃她的，我吃我的。家里燃气费大概也可以不交了，她还交着似乎纯粹出于某种惯性。家家都交，特意跑一趟燃气公司说我们不交，显得莫名奇怪。

她很快认出了我，一捏把手靠边减速，自行车慢下来，歪歪扭扭地和我走在一路上。我想起自己有几天没在学校见到她了。

“你买了菜去哪做啊？”于是我问。

她说，回家做，不想吃外面的饭了。她家房子离大学不算近，骑车要三十分钟整。今天要做萝卜炖肉，车把左边挂着的是白萝卜，右边是肉，车筐里五六个红红的苹果。“你吃苹果吗？”最后她把闸停车，转过半个身子来问。苏晴肯定不矮，两只脚都实打实地踩在地上，一伸腰给我拿了两个苹果，一手一个。如果我骑二十七寸车，想停下来只能踮脚，像耍杂技的新手。

不了不了，谢谢。真的谢谢，不了。我手忙脚乱。

-有时我会真的希望我道歉或者安慰人的时候能更有感情一点，听起来歉意能更真诚一点，能安慰到人一点。而不会像石头和电线杆子一样，冷冰冰的。就像苏晴那样。她会做得比我好很多。“没关系的啦，别觉得太抱歉了。”她说着，把苹果放回去，笑声从喉咙深处出来的时候，就像会轻轻地咳嗽一下。